凌晨三点的写字楼，小张盯着电脑屏幕发呆。
项目方案改了七遍，领导还是不满意。
手机屏幕亮起，发小在丽江开民宿的朋友圈跳出来：蓝天白云下，那只熟悉的土狗正趴在青石板路上晒太阳。
他猛灌一口凉透的咖啡，喉咙里泛起的苦味和心里翻腾的酸味混在一起，像打翻了的五味瓶。
这场景太熟悉了。
老李三十五岁那年也站在同样的十字路口，银行信贷部主任的位子刚坐稳，老家茶园继承的事就摆到眼前。
老爷子在电话里吼："茶叶再不采就老了！"办公室的绿植蔫头耷脑，和窗外的霓虹灯一样没精打采。他摸着真皮座椅扶手，想起小时候跟着父亲采茶，露水打湿的裤脚贴着脚踝，那股子清凉劲儿现在还记得。
陶渊明当年在彭泽县当县令，看着衙门里的案牍文书，突然就想起老家东篱下的野菊花。这事搁现在，朋友圈文案估计得写："去他娘的五斗米，老子要采菊！"结果一转身真就挂印归田。那会儿可没有失业保险，人家愣是靠着"晨兴理荒秽，带月荷锄归"把日子过成了千古名篇。现在人动不动说"诗和远方"，真让你去种地，怕是连韭菜和麦苗都分不清。
郑州二七塔旁边的巷子里，王婶的胡辣汤摊摆了二十年。清晨五点，她边搅动大骨汤边念叨："舍得放料汤才香。"这话放在人生选择上也合适。隔壁卖油条的老赵前年非要跟风开奶茶店，结果把祖传的和面手艺都荒废了。现在看着王婶天天收现金，肠子都悔青了。有时候选择就像熬汤，火候不到就急着加料，最后只能喝一锅夹生饭。
心理咨询师周医生的诊室里，三十岁的莉莉攥着纸巾哭成泪人。上市公司总监的头衔闪着金光，体检报告上的甲状腺结节也亮着红灯。周医生转着钢笔说："你知道为什么超市购物车设计得比货架宽吗？"莉莉摇头。"因为装太多会卡在过道里，进退两难。"诊室窗外的梧桐树上，两只麻雀正在争一根树枝，扑棱棱掉下来半片羽毛。
开封夜市上，马大爷的炒凉粉摊前永远排长队。有人问他秘诀，老爷子擦着汗笑："啥都想往里加，味儿就杂了。"他儿子在深圳做程序员，去年非要辞职回来学手艺，现在爷俩一个负责炒，一个负责直播，愣是把五块钱的小吃做成了网红款。隔壁卖杏仁茶的吴阿姨看得眼热，昨天偷偷往茶里加了奶茶粉，结果老主顾尝了一口扭头就走。
苏州园林的假山讲究"漏、透、瘦"，人生选择何尝不是。老陈在体制内熬到副处，突然辞职去搞摄影展。开幕式那天，前同事看着墙上的沙漠星空图直咂嘴："这得少拿多少年终奖啊。"老陈摸着相机包上的磨损痕迹，想起在戈壁滩上等流星雨的夜晚，冻得直哆嗦时喝的那口烧刀子，比任何庆功宴上的茅台都带劲。
洛阳龙门石窟里，那个缺失手臂的佛像前总围着游客。导游说当年工匠雕到这儿，发现石材有裂缝，干脆化缺陷为特色。就像隔壁李姐，乳腺癌手术后开了家假发店，现在分店都开到第三家。她总有些歪理："少了两坨肉，倒把脑瓜子腾清醒了。"
黄昏的菜市场，卖豆腐的老刘正收摊子。他二十年前是机械厂的技术骨干，下岗时拿着买断工龄的钱在菜市场盘下这个摊位。现在儿子在德国读博士，视频时总劝他退休。老刘把最后一块豆腐装进塑料袋："干啥不是活人？你爹我这双手，车得了零件也点得了卤水。"塑料袋上的水珠滴在地上，和三十年前车间的机油渍一样圆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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